个人破产,往往是妻离子散、亡命江湖。
企业破产,则是资不抵债、离关门不远了。
这里,我们碰见一个不一样的。
2019年8月16日,沈阳中院针对多家公司提出对沈阳机床破产重整的要求,裁定沈阳机床股份有限公司破产重整。
在接受媒体专访时,沈机董事长关锡友如是说:“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沈阳机床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我们的主动选择。两年内,我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换句简单的话就是:破产重整,是我们的战略部署!
这个回答,一般的脑回路肯定是有点接不上的。破产重整,还主动选择?两年内,翻天覆地的变化又是什么路数?
静一静,小编带您起底一下沈机的昨天、今天与明天。
1. 债务豁免
2. 破产重整
3. i5与共享
4. 沈机宿命
1. 债务豁免
沈机走到破产清算,不是一天练成的。
债务豁免是指企业在进行债务重组过程中,债权人出于及时回收账款,减少债务风险的目的,给予债务人一定的债务减免,债务人对于取得的豁免债务在会计核算上计入资本公积项目,不计入企业获得的一项收益,体现了会计核算的谨慎性原则。
通俗点讲,欠债人对债权人说:嗯,小子,我要躺下了,欠你的一个亿,没钱。打个折,还7千万,咱们订个合同,我慢慢还。以后订单还给你,一起欢乐地做朋友、做生意。干还是不干,自己看着办!
这种方法经常用于国有控股上市公司债务问题的解决,主要针对逾期银行贷款。之所以能够操作是由于我国各主要商业银行的国有控股性质和政府部门的行政性干预。由于逾期贷款通常会引起诉讼,因此这种方式成功的关键在于国有股东、上市公司、司法部门和银行四者之间关系的有效协调。
所以,对于体制内的企业,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都是国有资产,无非就是左口袋,右口袋的问题。不要老纠着问题不放,清零坏账,从财务角度来讲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那么,为什么这么多沈机的供应商还能认下这些债务豁免函呢?这些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在哪里失去的必然要在哪里找回来。
对于捏着鼻子认下债务豁免的供应商,沈机投桃报李,对于后续订单要进行利润补偿。
这些供应商,以债务豁免的深情厚谊换来了后续利润非凡的订单。而对于沈机,则是饮鸩止渴,债务问题则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据不完全统计,自2010年6月起,沈阳机床几乎每年都发布《债务豁免公告》。
而到了2017年底,沈阳机床发布的债务声明共涉及供应商货款合计4.72亿元,总的折扣率约28%、即豁免金额为1.34亿元的债务,最终债务减至3.38亿元。
另一个关键的问题,债务豁免和沈机后续的“感恩订单”也是一个滋生腐败的源泉。
2. 破产重整
作为龙头企业,仗着膀大腰圆,有政府和银行撑腰,恃强凌弱,让供应商有苦难言,企业信用与企业精神何在?这是企业的发展、重生之道吗?
NO!
药力好不好,关键看疗效。
从2010年6月每年发布债务豁免以来,沈机的利润状况是这样的。
根据中国证券政策,上市公司连续两年亏损,就会被*ST。
2017年5月2日股市停牌一天,并在次日被实行退市风险警示,股票简称变更为“*ST沈机”。
为了保壳,沈机打出了一套组合拳、骚操作——剥离资产、胁迫政府、债务豁免一条龙。
剥离资产,公司将部分非i5业务资产及负债转让给公司控股股东沈机集团。2017年10月28日,*ST沈机发布公告,将所持子公司中捷机床、进出口公司、加拿大公司等三家公司100%股权,以及所属分支机构机床一厂等四家分子公司作价一块钱卖给关联方沈机集团。甩包成功!
之后,就是熟知的操作,扯虎皮、做大旗。以其国之重器身份找政府,在得到政府的公开允诺与银行的注资后,再向供应商公开提出债务减免的要求。
如前所说,按照财务核算谨慎性原则,债务豁免不计入企业获得的一项收益。
诡异的是,沈机竟然将这种债务豁免的钱随时变成了公司营业外收入,其转身之华丽,真令人拍案叫绝。
无论如何,经过一系列的组合动作,2018年1月31日,沈阳机床发布了《2017年年度审计报告》。2017年度实现营业收入41.89亿元,净利润1.18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所有者权益为8.65亿元。这也就意味着沈阳机床在连续2年亏损后,终于扭亏为盈。
保壳成功,又可以快乐地割韭菜了!
2018年年报显示净利润为-7.88亿元,2019年半年报显示净利润-14.10亿元。
之后,不出意外地,2019年8月16日,沈阳机床破产重整。
关键时刻,中国通用技术(集团)控股有限责任公司宣布提供注资。截止目前,除了将股价从4.32元拉回最高7.86元,自然是看不到任何技术、管理、运营的改善。
剥离资产、胁迫政府、债务豁免没能改变沈机的堕落,反而让其一步一步越陷越深,恐怕破产重整也回天乏力。
借用毛伟人在《矛盾论》中的一段话: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鸡蛋因得适当的温度而变化为小鸡,但温度不能使石头变为鸡子,因为二者的根据是不同的。
沈机破产重整,整的是鸡蛋还是石头?
3. i5与共享
在关锡友的回答里,沈机肯定是个大鸡蛋。而鸡蛋的蛋黄就是砸重金,交由其在同济大学高一届的师兄——朱志浩领衔的i5数控系统。
i5初始团队,由朱志浩领衔,另一位参与者是同济大学教授樊留群,樊留群则是朱志浩的同班同学。团队还有5名樊留群指导过的研究生,加上2名沈阳机床派来的两个年轻人。
7个年轻人全都是数控机床的外行,专业背景有系统工程、软件、微电子、电子控制、电力拖动,在进入团队之前,他们连数控系统是什么都不知道。整个团队里了解数控系统的只有朱志浩和樊留群两位老师。
这个9人团队,便是i5的雏形,要完成师弟、师叔、老板“改变人类200多年来的生产方式,彻底改变中国工业的结构”的雄心,打造一款名为i5OS的数控操作系统。
工业应用最广泛的三种控制技术为逻辑控制、变频控制、伺服控制。以此为基础,形成三个适合不同工业场景的系统:PLC系统,数控系统,机器人系统。
PLC系统,融合了逻辑控制和变频控制,应用通用的工厂、设备、生产线。
数控系统,融合了逻辑控制和伺服控制,应用于精密机床,即数控机床。
机器人系统,与数控系统算是一码事,融合了逻辑控制和伺服控制,专门针对于工业机器人场景。
经典的数控系统由三大部分组成:控制系统、伺服系统和位置测量系统,构成一个闭环反馈系统。
而i5数控系统,要不走寻常路,要弯道超车。它不用光栅尺(位移传感器,在数控机床闭环伺服系统中,做直线位移或者角位移检测),放弃闭环系统,采用半闭环、运动补偿技术(精度不是一步到位而是过程中不断修正)使得产品达到客户要求。
对控制系统、机械系统稍微有了解的人,都会对这个“大胆”构想提出质疑。它违背了基本的控制理论和控制思路。
最后,i5OS实际上只大面积应用于低端的2轴、3轴数控机床,而对于中、高端的多轴机床,仍然需采购西门子、发那科等供应商提供的数控系统。从2006年,一心一意表忠心,最后仍然离当时考察沈机的某国家领导人提出的数控系统相去甚远。甚至南辕北辙,不禁令人唏嘘。
蛋黄外边是蛋清。
如果说i5OS是核心,是蛋黄,那么沈机大力宣扬、推广的“共享机床”模式则是蛋清。
对于并不具备市场竞争力的低端而年轻i5机床,很难找到大量的买主,这对系统的考核和反馈,进而优化提出很大挑战。
关锡友从共享汽车、共享单车、共享出行等各种各样的共享经济里寻找到了灵感,开出的一剂良药是“共享机床”。一方面,希望通过低价出租机床,寻求更多客户使用“i5”机床,来测试“i5”的性能,从而实现快速迭代;另一方面,在市场下行的背景下,“共享机床”能够以较低的价格快速赢得市场。
沈阳机床主要有两种共享模式:
一,在各地建设的“5D智造谷”。在这类模式中,沈阳机床与地方政府合作建设一个园区,园区内投放“i5”机床,并提供厂房、线缆等基础设施,吸引当地企业入驻到“智造谷”内,将机床的制造能力出租给当地的制造企业来盈利;
二,直接将机床设备租给已有厂房设备的用户。所瞄准的客户为规模不大,自身技术能力不强、有订单资源、产品相对并不复杂,以通用、大量、基础类的零部件订单为主。
2017年底至今,沈机已经与全国各地签约了23个“智造谷”。目前真正具备运行条件的只有建湖、马鞍山和沈阳三个谷,总共投入机床近2000台。
为了宣扬i5机床的热销盛况,这么大规模的机床都被计入销售。然而,实际是没有收到货款,属于自卖自买,无疑加重了沈机集团的资金风险。
另一方面,如此大规模的单一类机床真正要利用起来,机床需要与当地的产业需求配套,很少有这样的区域有这样的需求消耗沈机共享机床的大规模、单一、低端加工能力。
因此,智造谷里的i5机床开工率很低。以建湖“智造谷”为例,800台机床,最高时开工率为50%,大多数时候则只有25%以下。而根据测算,在资本回报水平为15%的情况下,以设备工作时间10小时计算,资产开工率达到75%至80%可以达到盈亏平衡。
对于租机床给用户,现实中也成了一个死结。此类共享机床本身就是中低端的数控机床产品,用来制造中低端的基础零部件产品,客户资质和回款能力都大打折扣,而对加工能力要求更高的客户,共享模式则毫无吸引力。
沈机依靠银行贷款、融资,大面积的铺设了i5机床,推出了共享模式,但现实却给自己挖了一个连年亏损的大坑。铺的i5机床越广、越多,坑就越大,最终埋葬了自己。
4. 沈机宿命
针对破产重整,关锡友对媒体记者说,“委屈,相当委屈,我啥也没做错”。
这个情景,大抵和乌江自刎的楚霸王项羽最后的长叹有些许相似: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
何为战之罪?
i5数控系统与共享机床,是非功过,自有市场和财务数字评说。
人才、技术、管理、变革问题,没有一项不需要着实解决,而能让企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
机床,作为一个专业性、技术很高的工业装备。过度包装、庸俗化推广,终难赢得市场认可和尊重。一个卖机床装备的,非得装扮的像卖手机、可穿戴电子产品一样,本身就很滑稽。
这也算是战的姿势不对吧!说非战之罪,都说不通。
"天之亡我”的天又在哪里?这是不得不考虑的。
机床作为加工工具,其市场表现和宏观经济密切相关。2011年是中国机床工业史的顶点,全年金属加工机床市场规模达到创纪录的390.9亿美元,为历年最高。到2018年,已经萎缩至234.6亿美元。
从钢铁材料的供货状态来讲,近25年来,世界特别是中国的板材占比逐年升高。无论汽车、高铁、家电、电子产品等,都大量采用了高端板材。板材的加工市场就逐渐攀升,而越来越少份额的零件需要切削加工而得来。
这就图中看到的状况,金属加工机床整体情况低迷的大环境下,稳步增长的金属成形机床不断蚕食金属切削机床的市场份额,令其雪上加霜。
一个简单的例子,25年前,激光加工在金属材料加工领域有多少份额?大族激光还没出现的,IPG也刚刚成立没几年。然而现在IPG,大族激光、通快、相干激光,哪一家拎出来不抵好几个沈阳机床。
这算是激光加工设备对金属切削机床的跨维打击吧!
市场就是天。作为企业,沈机怎么定义自己头上的那片天空呢,尤其在金属切削机床市场头上的天空越来越小时?
纵观一众有生命力的百年企业,无一不是在随着历史、市场、技术发展的进程中,不断再定位,才不被抛弃的。
至于管理和变革,其本身并不是目的,而是实现目的的手段。管理要实现什么,变革要变革成什么样子?这恐怕是沈阳机床近二十年来都没有搞清楚的问题。这也是沈阳机床,一步一步进入今天窘境的病根所在。
一句话,就是再定位!
至于关锡友所说的“两年内,我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外人不知沈机在i5数控系统、共享机床之后还有什么杀手锏。
沈机最后会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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